2010-05-11 18: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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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奇酿 闻道郭西千树雪,欲将君去醉如何。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,寒意尚浓,梨花未及盛开。酒亭里的人却不少。不为梨花,只为梨醉。 这间酒亭茅草搭就,亭内疏疏几围不曾上漆的椅桌,除了干浄再无值得称道之处。地处小城郊,得以维持营生,靠的便是这招牌酒——梨醉。 梨醉是种很奇怪的酒,酒香诱人,却不是梨花的香味。酒液醇厚清洌,抚喉而下的温情让人忘掉了它的辛辣。稍作停杯,舌上便生出丝丝苦涩。酒劲甚大,一般大汉也敌不过一壶。醉意微生时,便隐约嗅到一缕梨香。 但据老掌柜所言,这酒的酿造与梨、梨花、梨树扯不上任何的关系。 数年前有对年青的情侣来到此地赏梨花,男的尔雅温文,举手投足间有股说不出的潇洒;女的清丽绝尘,美得叫人不敢直视。一时满树梨花为之失色。春风过尽,梨花凋残,那女子离开了,男的却留了下来。买下了他涉临倒闭的酒肆,并教他酿造了一种新酒,便是这梨醉。 二、琴籁 今日酒亭里的客人比起往日,格外多了起来。亭内坐满了人,进不来的就干脆在亭外席地而坐,人虽多,却远比往日安静,连叫酒也只打手势。客人都意不在酒,目光汇聚到亭外一棵柳树下。翠柳下摆着一方青案,其上一尾古琴,色泽黯淡,更衬得琴弦上那素手晶莹通透,十指轻触琴弦,声尤未发,众人便不禁屏息静气。 弦音缓缓升起,音符的呼吸、乐句的转折,与鸟叫虫鸣等一切自然之音交融在一起,琴音时而激昂,忽而幽怨,似是随手挥就,稍有间断,余音仍缠绵不绝。众人一时听得痴了。 一曲奏罢,良久的静默,众人醒觉,正欲鼓掌,琴案后那女子抬头扫视一眼,众人又陷进沉默。那女子身穿雪白衣裳,纤侬合度,面披轻纱,看不清面容,但凭那一双剪秋水的妙目,便可断定是罕有的美女。脸上轻纱,倍添神秘美感。在场不分男女,一时迷醉。 亭内的人都推涌着探身窗外,窗边一青袍少年只好侧身让过,拎着酒壶坐过邻桌继续喝他的酒,对外面的事置若不闻,七杯、八杯。。。终于两壶饮尽,放下银子,长身而立,把一件布包着的长长物事挂在背上,穿过人群,沿着车辙,向进城方向缓缓踱去。。。 那女子一连七天的巳时都在酒亭外弹奏。听众一天比一天盛,而她张望的次数越来越多。到第七天,琴音已略显急躁了,弹至一半,那青衣少年再次旁若无人地离开,众人心里暗骂。白裳女子罢奏跟了上去,不理会身后众人的惊异叫声。 “你等等。”声音轻柔,宛若春风。 青衣少年停下脚步,“何事?” 白裳女子:“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。” 少年:“你琴虽弹得好,但暗含杀机,如青锋在鞘,时刻等待。你要问的人便是你想杀的人。” 白裳女子沉默片刻,轻道:“正是。” 少年:“我不知道。”说罢再不理会那女子,似是散慢的踱步前行,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。 白裳女子回到酒亭,看到两名官差正在亭外墙上贴告示,围观众人神色慌乱。明眸细看,说的是锦衣卫统领的义子昨夜在城内被杀,官府为了追缉真凶,已在城四周道路设置关卡,禁止通行。 “等了七天,这采花贼终于来了,却死在他手里。”白裳女子心里不知是喜是忿。走进亭内向掌柜道:“你主人回来了,就说我走了。”转身离去。
三、名刃 白裳女子来到城门下时,城门口有重兵把守,不让普通行人出入。城里外都拥挤着好多路人,但无人敢大声说话,只好低声抱怨。那女子正感为难,眼前出现了一个褐袍男子,身形高瘦,手足颀长,戴着雨笠,看不清面容,却有不怒自威的感觉。他沉声道:“姑娘,我知道你要找的人。” 白裳女子并不作答。 “愿意的话,请随我来。”他拨开人群,从怀中掏出一副令牌,守卫一见马上放行。白裳女子便跟了上去。二人穿过城内的大街,再出城,步行二里,来到了个小渡口。河中清水在轻风吹拂下,荡漾起波纹。并没有船只。但是青衣少年出现了。 少年出声道:“我等了你好久。” 褐袍人:“不愧为江南第一杀手。” 少年:“你带她来做什么?” 褐袍人:“你在城外酒亭驻留了七日,每天巳时左右出来喝酒。你在暗中保护这名女子。这不像一名杀手的习惯。” 少年:“我受人所托。” 褐袍人:“酒亭主人?你虽似对琴声不在意,但我的人在窥探你,你毫无感应,你动了情。” 少年不答。半晌后道:“你五十招内擒不下她。” 褐袍人:“绝尘晚年最得意的弟子,在峨嵋武功仅下于衣若熏,在五十招内擒下她,哈哈,我不敢妄想。我带她来,只是想看看,一个动了情的杀手,能否再使出他无情的剑。” 白裳女子听着二人对答,不为所动。十分平静地看着少年白晳而清瘦的脸庞。 褐袍人后退一步,手抚刀柄,轻轻抽出,只见那刀长一尺三,向外曲凸,两侧有两条血槽,刀身隐现鳞纹,赫然是江湖盛名的龙牙刃。持此刀者,自然是锦衣卫第五高手——澹台冷锋。一声沉喝,蓄劲于刀,长刃稍颤,一股阴寒之气从刀身向四周弥漫开来,一步,两步,忽地斜掠而起,瞬间来到少年上空,直劈而下。看似简单的一刀,却笼罩了少年周围五丈之地。少年避无可避,但毫不慌乱,双手上握背间长物,向左扭转身,竟以背朝向势可裂石的刀锋。刀与布裹相击,发出一声闷响,布条炸裂,四散而飞,露出了裹中物事——一把长剑,剑鞘其貌不扬,似由普通皮革打造。 两人再次碰撞在一起时,少年剑已出鞘,剑身黝黑,似是劣质铁剑,但在日照下反射的淡淡亮光,却让人感应它的不凡气息。剑刃交击,响声刺耳。少年似吃不势子,退了一步。龙牙见机,化作滚滚刀影,人随刀进,澹台冷锋使出了“蚀月三煞”的最强杀招。少年急退两步,再闪电疾进。刀剑再次相击,“铮”一声。 两人静立不动。龙牙竟断为两截,鲜血从澹台冷锋手腕流出,顺着断刃,滴到地上,冷锋缓缓松开手,断刀掉到地上。 “倚天剑?看来《九阴真经》真的在你手上。统领的义子又为你所杀。嘿嘿,今日我杀不了你,但相信你也活不了多久。”说完,转身舒展轻功离去。少年竟也不追。 沉默良久的白裳少女终于开口,道:“你手中的不是倚天剑,我见过师父的剑。” 少年:“的确不是,这剑叫蜻蛉切,出自东瀛村正派之手,坚利无比,蜻蜓停在其上,便会自己断为两截,故名蜻蛉切。我上月与一东瀛剑客交手,得到了它。” 少年难得地说了这么多话,暗自感叹,看来击退澹台冷锋后,他极为放松。这也难怪他,他自知不是澹台冷锋的对手,敢勉力相拒,倚仗的便是敌手对这剑的轻视。但他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。转身离去。 白裳少女有点着急,冲口而出:“等等!我和你一起……” 她脸上轻纱后隐现红霞。 少年闻言身子为之一僵,良久后叹道:“我不配。” 白裳少女急嗔:“为什么?除了你,别人没有资格!” 少年悠悠道:“这与你无关......不自爱的人,便没有爱他人的资格。” 白裳少女亭立,少年模糊的身影从她眼眸中消失后,清泪终于滑落下来,染湿了面纱。 四、离殇 再回到酒亭,亭的主人回来了,正斜倚一棵梨树,干洁修长的手正拿着一柄玉笛轻抚,却似没有吹奏之意。他开口道:“你回来了。” 白裳少女走到他前面:“嗯,我要回峨嵋了。”声音轻柔而略带嘶哑。 “那好,代我向你师姐若熏问好。” 少女离去后,他回到酒亭坐下,望一眼门外少女远去的方向,拿起一壶酒,看着清澈微金的酒液倒进杯中。轻道:“梨醉倒在杯中,是为梨觞。梨觞,离殇……呵呵,若熏你就这么恨心,为了报师父的恩情,就弃我不顾,让我肝肠寸断……”说完,举杯一饮而尽。 数月后,背着蜻蛉切的青衣少年来到了武当,拜见掌门后,张三丰出来问道:“我看你武功不弱,为何要入我武当?” 青衣少年答道:“我累了。”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(待续) 注:殇:其中一种意思是,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。 蜻蛉切:日本战国时代最有名的枪,与御手杵和日本号合称为天下三枪。此枪为村正派刀匠所造。传说蜻蜓落于枪尖时会由于自身重力而被斩为两截,故得名“蜻蛉切”,可见枪尖之锋利。 这里借指剑。 |